作家的名言
106.我知道你根本就没看过《檀香刑》,你是人云亦云。因为,《檀香刑》中被人认为是“残酷”的那些描写,是到了书的二百多页之后才出现的。“记者从来不看书”,你们看不过来,这可以理解。而不看书又要评书论书,这是你们的职业需要,也可以理解。这是半开玩笑的话,你不要认真。但你发表时不要删去这段,因为这很好玩,是我做为被采访者的一次温柔的反抗。我们这些作家,被你们这些记者,像橡皮泥一样,捏了几十年,好不容易鼓起勇气,说几句反驳的话,希望你们也有点雅量,不要删改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07.我国的悲剧不能给人由崇高而引起的激情,相反的,使人心中萦绕着个人灾祸的折磨,心情动荡以至自我蒙蔽,尤在结局时,常常让替代性祸灾使人们软弱,带着内心的苦闷,希冀一些安慰和对善行。正义的勉励,更大大地削弱了悲剧的力量。我国儒家传统思想形成的等级与正统观念,被提倡的正统的伦理道德观念,往往要绝对地战胜与此相左的其他观念。我国戏剧家所持的命运概念,实际上只是诗的正义,而不是西方剧作家如莎士比亚悲剧中所变现的悲剧的正义,我国缺乏真正的、作为戏剧最高形式的悲剧。中国现代作家,文学研究家 钱钟书
108.我现在也想,有时候我们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,也应该善于从反面来思考问题,不能一哄而上,不能站到一个立场上去排斥其他观点。我想,好的、伟大的小说实际上是一种复调式的叙述,不对各种思想做出自己的评判,作家的观点要藏起来,谁对谁错,让读者去判断考量,你作家论述到自己的东西、自己的观点,也是一种偏见,我们无论道德问题、社会问题,包括对文学的审美这种问题,我认为这样的小说是好的,那是不是我的观点就是惟一的正确的呢?别人的观点是不是没有道理呢?这就很值得考虑,这就是我这几年来的进步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09.至今记得初读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《卑微者的财宝》时所受到的震动。他认为,一个人突然在镜前发现了自己的第一根白发,其间所蕴含的悲剧性远远超过莎士比亚的决斗、毒药和暗杀。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?开始我深表怀疑,但在想了两天之后终于领悟,确实如此。第一根白发人人都会遇到,谁也无法讳避,因此这个悲剧似小实大,简直是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而决斗、毒药和暗杀只是偶发性事件,这种偶发性事件能快速置人于死地,但第一根白发却把生命的起点和终点连成了一条绵长的逻辑线,人生的任何一段都与它相连。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余秋雨 《关于年龄》
110.小时候听"姑姑"讲故事,讲人生经历,讲外面的一些新鲜事物,引起我极大的兴趣,但那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一名作家。在成为作家之 后,"姑姑"所讲的故事和经历就时常萦绕在我的心头,成为我创作的一个艺术形象,过去我的有些作品涉及到了"姑姑",但都没展开写。2002年夏天,开始 动笔写这部小说,但写了十几万字之后,由于对小说的结构不太满意,所以就放下了,开始写《生死疲劳》。2007年,我另起炉灶,运用一种新的结构,把这小 说写完。在小说结构和写作手段上有了根本性的变化。相比《生死疲劳》的繁杂,《蛙》的语言很平实很简朴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1.关键是一种心态,你自己不要把这当作一件什么了不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情,它就是一个奖,你得了这个奖也并不注明你就是中国最好的作家,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中国作家有很多,写的很好的作家也是成群结队,具备了获诺贝尔文学奖资格的作家也有很多,所以我很幸运得了这个奖,但头脑要清楚,绝对不要轻飘飘的,要站稳脚跟。作家最重要的还是作品,而不是奖项,作家能够站稳脚跟,让他站稳脚跟的还是他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关注,对于这个土地的热爱,最重要的还是一种脚踏实地的、勤勤恳恳的、忠诚的一种写作状态,所以我想尽快地从这个状态下摆脱出来赶快写作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2.数十年来,我一直坚持直面现实,直面人生,敢于批判和揭露社会中的黑暗现象。当然,作家不是政治家,小说不是批判文章。小说要有警世的作用,不应成为纯粹娱乐的东西。我一直痴迷于对小说形式的探索。我在创作《檀香刑》、《生死疲劳》时一直在写作形式上进行探索和创新,力戒重复,从某种意义上说,作家重复自己比抄袭别人更可耻。为了避免重复,我才另起炉灶,毁掉了原来写好的十几万字。《蛙》这部作品创作理念有了很大的变化,注重关注社会,关注现实,关注人生,关注人性,关注下层百姓的生活。语言运用平实,不会像过去的作品那样剑拔弩张,更加注重内涵,更加含蓄,对小说中的人物更加理解和宽容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3.如果个人创造力和想像力被容许奔放,那么这个社会的总体创造力也会是生机蓬勃、创意充沛的。如果这个社会的共同价值观的形成,是透过公民的深度参与和彼此碰撞激荡而逐渐形成的,那么这个社会的共识──也就是身份认同―――也会是凝聚而坚定,向心力强大的,不易解体。反过来说,如果个人创造力和想像力是受到约束的──书可能被封,歌可能被禁,作家可能被放逐,学者可能被监禁,异议者可能被打断脊椎,那么这个社会的总体创造力必定是败絮其中的。在其中,社会共识不会来自人民的想像力和自发意志,而来自从上而下的政治权力的恐吓和操纵,“生命共同体”的情感不易产生,共同承担未来的公民意识也难以发展。台湾女作家 龙应台
114.作家要关注现实,关注人生,关注人性。作家是先被人物感动,然后才去关注事件。生活中一些人物感动了我,触动了我的心灵,引发了我的创作 冲动。《蛙》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原型"姑姑"是我大爷爷的女儿。作为高密东北乡远近闻名的妇婴名医,她五十年的从业生涯中有很多传奇经历,这些传奇的经历 引发了我的思考和兴趣,有了用文学去表现这个人物的想法。计划生育既是一个敏感的话题,也是现实生活的一部分,作家要有勇气去关注现实生活,不应该绕着 走。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作家,不能回避重大问题。只要生活中存在的,作家就有权利把它表现出来。作品关键是要写人。至于事件与是非,作者读完作品,都会对此 作出自己的判断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5.我们家乡有句老话,叫做“猫头鹰报喜——坏了名头”,意思是说,即便猫头鹰报告的是喜事,人们还是不喜欢它。也有人说,“一次为盗,终身是贼。”我写了几个残酷情节,就成了残酷作家,你没看到我小说中那些温柔得要死的情节吗?从人性的角度讲,每个人,其实都是受刑者、观刑者、施刑者三位一体。我相信当年在菜市口处决戊戌六君子时,那观刑的人山人海中,大多是可以用善良来定义的百姓。但那些刽子手,之所以要那样夸张地表演,就是为了满足这些善良的看客的需要。而那些受刑人,之所以能够那样慷慨悲歌,视死如归,其中也有为了看客而表演的成分。这样,受刑者、观刑者、施刑者,就是一种合谋的关系。我这样写,是希望人能认识自己。文化大革命时,有多少善良的百姓,变成了残酷的帮凶。当然,在受刑者、观刑者、施刑者背后,还站着一个集团,这些人,是受刑者、观刑者、施刑者共同的主人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6.(义愤填膺)我想这应该是一种基本的感情,一个作家的正义感,这种义愤,如果这种都没有的话,要么我已经变成一个所谓的上等人了,已经和下层人民切断了这种感情和联系了,要么就是成了一个傻子,变得连道德义愤都没有了。但是,现在我的道德义愤能比当年冷静一点了,会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思考,就像汶川地震那个范跑跑,如果我年轻20年,我可能像网上的愤青一样,现在我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,我觉得现在对这样的人的要求,不能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向他扔石头,你应该首先想,这个人犯法了没有,如果这个人没有犯法,那么你不应该对这个人有任何诬蔑之词,不应该有任何的人身攻击,你可以不同意他这个做法,但是如果他没有违背法律,那么你就没有太多理由对他进行侮辱性的攻击,这也是社会走向宽容的一种表现。几十年前,这样的人,我看要被砖头砸死了,现在有很多声音还是有所变化,这是一种进步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7.当我的小说第一次印成书——台湾那个时候是放在地摊上的,我从地摊上走过,看到我的书放在那里,几块钱一本,人家来买,我那个时候就告诉自己︰这是一个商品。小说就是个商品。我那个时候就有一个观念,不要认为自己写作有什么了不起,我跟那些做人造花的也没什么两样,我只是把它印成了书,在价值上它就变成了商品。而我从来都希望我的书畅销,我希望很多人买我的作品,那我怎么能否定一本书是商品呢?是不是?同样,一部电视剧,拍摄出来是要卖给各地的,要卖版权的,你要给人家看的,它当然也是一个商品。这些都是你不能否定的。我们都活在一个商业社会里,那为什么要把自己清高到不在乎钱不在乎生活的?我觉得用不著这个样子。所以说我的作品是商品也可以啊,说我的书、我的电视剧是一个畅销的商品对我也不是侮辱;说我是一个很崇高的作家,我也不认为自己那么崇高。我觉得我是一个很接近大众的作者。原名陈喆,台湾女作家 琼瑶
118.我想,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自己对时代的把握能够做到游刃有余。你说那些批评家,他们也把握了这个时代的核心精神了吗?也未必。无论一个人的眼界多么宽阔,实际上也是很片面的。每个人的价值观,自己都认为正确无比,实际上也是相对的。当然我不是强调相对论,我们要求一个作家去完全把握社会,这是一个奢望。但是,我们可以要求一个作家尽可能地去从时代精神中提炼出一种核心的、具有相对普遍性的东西,这个要求还是不过分的,就是这个东西也很难办。究竟什么是最有价值的东西?我们现在经常强调人文关怀、慈悲、忏悔,慢慢变成了口号,甚至变成一个打人的棒子。我写了忏悔,我以为写得很深刻。但也有人说你这忏悔是种片面的理解,你根本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忏悔。你和我说说什么是真正的忏悔。他说托尔斯泰啊、陀思妥耶夫斯基啊。但是我觉得他们也不是和现在的社会那么合拍,也是陈旧的东西。所以一个作家只能写出一个相对正确的东西。
人物周刊:很多访谈中,您这一代作家都表达了对自身写作的充足信心,但也有人曾谨慎地表明了自己对把握时代经验的力不从心,不知您有没有相似感觉?
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19.一个作家,不可能没有思想。连智力障碍者也有自己的思想,连大猩猩都有自己的思想。我怕谈思想,一是怕那种向组织汇报的所谓“思想”,二是怕在小说中说教,或者在文章中冒充思想者把许多简单问题复杂化。真正的有用的思想其实都是从生活中抽象出来的大实话。孔夫子算不算有思想的?但一部《论语》,里边全是大实话,根本没有故弄玄虚。我看了某些所谓的“思想者”的文章,感到他们实在是欺负读者,他们不喜欢说通俗的话,他们从来不把狗屎说成是狗屎,非要说成是“狗,也就是DOG的排泄物”,这很优雅,但多么麻烦。另外,我不喜欢看那些摆出一副“思想者”姿态的人,一摆姿态,立刻露馅。“思想者”是罗丹的著名雕塑,安放在一个露天的公园里,背对着马路。从前面看这副雕塑,那是“思想”的姿态,但从后边看,那就是一副“刚刚完成了一个排泄的过程而寻找揩拭物”的姿态。——这是一个在法国开旅游公司的中国小导游说的,尽管我们给予了他很猛烈的文化抵抗,但回头一看,也只好无奈地承认,那姿态也真是挺像。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
120.我这个撤退实际上也是一种作家的用语,实际是向民间文化里面搜取创作资源,从个人经验里面寻找创作灵感,这是我从1987年开始就非常明确的一个追求,到了《檀香刑》,所谓的“大踏步”,直接汲取民间的这种通俗戏曲的样式放入小说中。《檀香刑》是一个典型的把小说和戏剧嫁接的文本,里头有很多寓意和民间戏曲,例如传统的“茂腔”,我如果直接这样称呼会影响了我的构思,为了避嫌,改成“猫腔”的话我就可以随意写了。“撤退”是军事术语,文学创作上用它来描述其实很不准确,就像时尚一样,什么叫时尚?什么叫前卫?什么叫后卫?50年前的服装,中山服,现在我们穿了,也很先锋,如果我们现在有人穿五四运动时期的学生装、长袍,又变得很前卫很后现代了,文学创作也是这样,无所谓古和洋,无所谓先锋和后卫。现实主义的写法,前面的高山已经不可逾越了,对我们来讲,在小说的形式上追求点新意。《生死疲劳》形式上有一点章回体,写作时会很方便,这一章要写什么,读者阅读也很方便。我看到批评家讽刺我,雕虫小技。
人物周刊:您说,《檀香刑》是一次“大踏步的撤退”,《生死疲劳》也是某种撤退,这种“撤退”与“回归”会一直进行下去吗?您心中的理想状态是怎样的?
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,作家 莫言